娘
娘没上过学,不认识的字一箩筐。娘说要有下辈子,她一定当老师,做个文化人。
娘没有什么爱好,只是缝补衣服、烧锅做饭、喂猪喂羊、下地干活。岁月如把刻刀,早早将皱纹刻在娘的额头。
娘说她老了,身体不中用了。她的全身都在疼,疼得睡不着觉,疼得呼天抢地。姐让爹拿点钱给娘看病,娘说留点钱给你弟用吧。
娘没离开过药。药是些从村里大夫那儿拿的头疼粉,娘以为吃点药,什么病都能好的。娘就离不开吃药了,一顿不吃药,浑身就更不舒服了。
娘头疼,打我从她的肚子里钻出来那天起,就开始头疼。娘耳鸣,听不清说话,爹经常向她翻白眼,娘一脸委屈的样子,她总不知道爹要她干什么。
娘个子不高,也不漂亮,是地地道道的庄稼人、农村婆。在一个白雪纷纷的日子里,和几个抬嫁妆的人一起,来到了这个家。之后,生了两个姐,夭折了一个,生了我,生了弟。
娘不懂得心灵的沟通,只是一味地关爱我们。看着我们一个个长大,从心眼里高兴。孩子遇到问题了,也跟着忧愁;孩子难受了,也跟着上心。她不知道心里话是个什么样子,只是呆呆地看着我们哭,自己也流下泪来。
孩子们如翅膀硬了的鸟儿,飞到遥远的地方。娘拿起电话,千里传音,却只是简单地问,什么时候回来啊,别想妈啊,在那儿好好学,妈留着好东西给你吃。每次都是这几句,还忘不了加上一句,长途太贵,就这样吧。
娘也总给我们留着好吃的。亲戚们送来的点心、礼物,喝的吃的,她都放起来,不让爹吃,不舍得让亲外甥吃。像我们小时候一样,苦苦地等着我们回来。等我们回来的时候,东西都发潮发霉了,但我还是填进了嘴里,因为我看到娘多日等待后的满意的笑容。
娘做的馒头不好吃,菜不是咸了,就是淡了。从小到大,一如既往,从未改变。也就熟悉了这个味道,喜欢上了这个味道。于是,就是在外面啃再好的馒头,吃再好的菜,还是会想起娘做的粗面馍、没油菜,因为那里掺进了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作料——我的母爱。
娘总是在我们临走前,细心整理着东西,好让我们带走。她不吃饭,也睡不好觉,念叨着还有什么东西没想起来。娘拿出针线,戴上顶针,对着灰暗的灯光,这时她会要我帮她穿针引线,然后我看着她把一点点的细心缝入我的衣服里。我也就不喜欢买衣服了,我喜欢穿母亲给我缝制的衣服。就是再单薄,再寒碜,这个世界上,独此一件。
娘不舍得孩子走,听到第二天一早就要出发,她便皱眉头。然而,第二天一早,就听到厨房里娘忙碌的声音。等孩子吃完饭,背上行李,急匆匆便从屋里跑出来,站在门口,看着孩子远去。往往走出好远,已经拐了个弯了,扭过头去,却见母亲站立在拐角处,深情地遥望。
于是,总是想赶回去,看看娘,看看家,趁着娘步入老年后,越来越少的生命。
娘不懂得表达情感。她信**,她只会默默地跪在床上,祈祷孩子们在外地要平安。娘不会说什么漂亮话,她还是那句话,别想妈了,妈给你藏着好吃的东西,等你回来
娘,我回家,只想吃你做的菜,只想啃你做的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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